为什么选择中山大学
站在今天校城融合的十字路口,我们想要理解湾区,就绕不开中大。
中山大学南校园的孙中山铜像(图/郭嘉亮)
2025年6月底,学术圈最火的一条消息之一:世界顶级数学家张益唐全职加盟中山大学,将在大湾区定居工作。
很多人发出疑问,为什么是中山大学?这所立于岭南的高等学府,在经历了百年沧桑以后,无数次地成为视线焦点。它见证广州如何成为如今的广州,见证珠三角的韧性和崛起,未来又将伴随粤港澳大湾区一路前探。
站在今天校城融合的十字路口,我们想要理解湾区,就绕不开中大。
从广州海珠区新港西路拐进中山大学南校园,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。门外是人潮汹涌的中大布料市场,门内却是一条大树遮阴的路,直直通往校训与标志性建筑怀士堂。
像有一道“结界”—因为门外的鸣笛声、说话声或者来往车辆制造出的白噪声,都会被层层叠叠的树叶溶解掉,留在校园内的,只剩空气里淡淡的草木香气。
坐落于闹市区的大学,因参天古树而与外界浅浅隔离开来。它离城市“很近”,但同时保持着一种“适宜学术”的疏离感,只有下课铃响时,中山大学才会突然沸腾起来。
一直以来,中山大学都是镶嵌在广州市中的。物理上,其标志性建筑散落于城市各处。
天河区五山路和东莞庄粤垦路,各立着一座国立中山大学的牌坊;校徽上的钟楼,此刻仍屹立于中大最初的校址,越秀区文明路上。在广州市内,中大就曾三易校址,从越秀区文明路的广东贡院(现为鲁迅纪念馆),到天河区石牌再到如今的海珠区康乐园。
“中山大学校,半座广州城”一说,在1930年代中大兴建石牌校区时兴起,是因为彼时中山大学石牌新校区占地1万多亩,连同林场计算在内有4万多亩,学校规模庞大。
在精神上,中山大学更是城市之“眼”。把钟表拨回到1924年,这年,孙中山在文明路钟楼的大礼堂内,数次用粤语发表有关三民主义的演讲。他说,当日国家所面临的危险,需大家同心协力,“救中国”。
战火纷飞的彼时,无论是中山大学、广州还是广东,都发挥着堡垒的作用。它们是救国氛围浓烈之处,是知识分子奔走之处,亦是新的火种和希望诞生的襁褓之地。
火 种
中山大学有两首广为中大人所知的歌曲:一首是开学典礼上教授的,由首任校长邹鲁作词的校歌;一首则是被称为“第二校歌”的校友之歌《山高水长》。
前者,在创校的1924年所作,后者的歌词“风里的钟楼,火里的凤凰,激扬文字的昨天”则恰如其分地描述了辛亥革命后,孙中山于广州建立一文一武两所学校的历史。
彼时,革命之火烧得热烈,各方军阀势力虎视眈眈。在轰轰烈烈的救国运动中,广州成为孙中山实践政治理想的大本营,在1917年到1923年间,他先后在广州建立了护法军政府、广州正式政府和大元帅政府。
孙中山见到了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,成功与失败的最终结果互相照应,衬出了革命军队与理论人才对于革命摆脱军阀势力干预、挽救中国的重要性。
1923年,在康乐园的黑石屋里,孙中山论述了人才培养对于革命的重要性:“广东必要几十个岭南大学,中国必要几百个岭南大学,造成几十万或者几百万好学生,那才于中国有大利益。”
1924年2月4日,孙中山以大元帅的名义,发布了《着创国立广东大学令》和《委派邹鲁职务令》,要求将国立高等师范、广东法科大学和广东农业专门学校合并,改为国立广东大学,并委派邹鲁为筹备主任。对于这所“文”学校,孙中山认为“当以该校为全国最高学府”。
孙中山对于动荡时期建立起来的学校十分重视。从下令创办国立广东大学开始,至1925年病逝前夕,一年多的时间内,孙中山有关国立广东大学的各式命令、训令与演讲达40余篇之多。在孙中山的训令下,广东省各县为筹建国立广东大学各征集300元到2万元不等;驻军也从番禺学宫撤出,只为了给学生在动荡的时局里留出宿舍。
众人托举,各方奔走,国立广东大学才得以为救国而诞生。因革命之需要,也因办学之艰辛,孙中山对一文一武两所学校,都寄予了厚望。
在当年11月,为和平大局,孙中山应冯玉祥邀请,准备离穗北上,与冯玉祥势力谈判,谋求结束军阀混战、国家长治久安的可能。
而在离开广州之前,孙中山特到黄埔军校发表告别演讲,与国立广东大学的“文学生”和黄埔军校的“武学生”谈革命的方法。临别赠言,他谈到“诸君现在都负得有革命的责任”,亦勉励学子们将自己的平等自由与聪明才力贡献到革命中去。
末了,孙中山嘱托了一句:“大家能够不负我的希望,革命便可指日成功。”火种留下,孙中山动身前往北京,途中,逢国立广东大学开学典礼,孙中山仍亲笔题写“博学、审问、慎思、明辨、笃行”十字校训,并委托时任广东省省长胡汉民代为致辞。
立 志
1921年孙中山访岭南大学时,曾在怀士堂作了题为《在广州岭南学生欢迎会的演说》的演讲。在岭南学子的注视下,孙中山道出一句,“我劝诸君立志,是要做大事,不可要做大官”。而后,这句话被篆刻在怀士堂的外墙上,篆刻在图国富强的革命者的脑海里,也篆刻在每一位中山大学学子的心头。
在1920年代,大事,毫无意外即是为民族福祉呼喊,即使孙中山1925年于北京病逝,也要前赴后继地呼喊下去。办学没有停止,孙中山在南方留下的火种仍奋力燃烧着,也因此吸引来了郭沫若、鲁迅、傅斯年等学者。
1926年,为纪念孙中山,国立广东大学正式改名为国立中山大学。1927年,鲁迅作为国立中山大学任教的师长,在开学典礼上发表了题为《读书与革命》的演讲。“中山先生给后人的遗嘱上说,‘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需努力’……广东是革命青年最好的修养的地方……应该以从读书得来的东西为武器,向他们进攻—这是中大青年的责任。”
因“要做大事”而有国立中山大学,因有国立中山大学而能“做大事”。如果说广州是彼时革命局势之策源地,国立中山大学则可谓是策源地之阵眼。国立中山大学与历史环境分不开,与地理位置分不开,也因此与“立志做大事”的精神分不开。
与国立中山大学相关联的各方人士,确在敦促并践行“做大事”之“责”。
为依据国情培养人才,国立中山大学在课程设置上多置了“毕业考察”一环,通过田野调查的方式,学生可以用脚丈量土地,更深入了解国土形势。在此之外,国立中山大学建成广东省第一座天文台,又设立化学工业研究所、两广地质调查所与语言历史学研究所。中山大学开创探索了高校从理论研究到工业试验的一体化模式,堪称如今产学研融合的重要先驱。
1929年国立中山大学决定建立石牌新校后,负责石牌新校舍总体规划设计的杨锡宗,特将校舍设计为“钟”字形布局,喻“警钟长鸣”之意。
这一训诫,不仅在当时的特殊历史时期发挥作用,直至今天,也令中大学子无论身处何地,都不忘前路。
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,为留存文化星火,一如此前西迁的北京大学、清华大学与南开大学,国立中山大学也奉命首迁罗定,后西迁云南。在长达4个月颠沛流离的西迁中,中山大学的青年总是像株坚韧的小草,落在哪,便在哪“做大事”。
在云南澄江的两千多名师生分散在小城内,8个学院30多个系,依靠着原有庙宇、祠堂与简易房屋,就地“学习”与“考察”了起来。
比如,农学院组出了一支土壤调查队,花了45天探查澄江各处土壤情况,并发现了多处磷矿,最终编印了书籍《澄江之土壤》,并绘制了《云南澄江县土地利用概况图》与《云南省县土壤图》;工学院师生承担了澄江第一条公路的线路测绘任务,帮助县城通车;各学院就地办起“平民夜校”,宣传知识,帮助扫盲。
后来又几经迁校,但无论于何处,中大师生在炮火与战乱中仍在当地生根发芽,就地开展研究,并开设大量“战时课程”,以应对抗战的需求,譬如医学院侧重于战争外科学,而工学院则关注防空建筑。
直至1949年新中国成立,国立中山大学正式启用新校印—“中山大学”,此时同学们已“结束流浪”,在石牌原址复学4年。
共 振
站在2025年的今天,中山大学的面貌已经再次焕然一新。
7月6日,中国留美经济学会2025中国年会在中山大学广州校区南校园拉开大幕,主题是:全球化、创新与产业链。
这三个关键词,也彰示了中大的全新定位。
尽管如今的国际贸易形势面临巨大挑战,但在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之际,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(UCLA)副校长斯文森便已应中山大学校长李嘉人之邀到访,与中大建立校际合作关系。这是改革开放后,第一个到访中国的美国学术代表团。
1979年至1985年,中山大学与全球20多所高等院校建起校际关系和学术往来。
如今,在一个经济运转更为高效的时代里,中大思考为区域发展作更深入的贡献。
城市与大学,互相哺育。1983年,中山大学便成立了全国最早的港澳研究机构—中山大学港澳研究所。进入21世纪,中山大学也放眼粤港澳大湾区,在广州、深圳与珠海三地办学,形成三校区五校园的态势。
一个网状结构正在形成,以广州为锚点,中山大学各有侧重地向外发散。珠海校区朝着“深海、深空、深地与深蓝”发展,而深圳校区则侧重生物医药与智能制造。
2024年,中山大学又朝外多迈了一步,成立了中山大学香港高等研究院,主攻生物医药、应用数学和人文社科交叉等三个领域。在推进区域协同之外,香港高等研究院的选址也颇具深意:其坐落于香港科技园内,一个医疗科技、人工智能和新材料等行业科创企业扎堆的地方。
逻辑是简单的。无论是1924年还是2025年,中山大学都不是“攀附”广州、广东或者粤港澳大湾区而生的。正相反,它提供的是一种助力。
1924年,中山大学为反哺革命而生,今时今日的中山大学,亦是作为区域智脑一般的存在,为的是通过产学研一体化,滋养城市、区域的发展。
近年来,中山大学已经与企业共建了50个校企联合研究平台,与鹏城实验室、广州实验室等国家重点实验室建立战略合作关系。事实是,中山大学也确实架起了从实验室到生产线的桥梁。
譬如,广东鳜鱼产业供应全国,但这一“黄金产业”,却长期面临养育难的瓶颈。中山大学何建国团队研制出全国首款鳜鱼专用疫苗,已经迎来大规模推广使用。
再看极端高温天气之下,双碳目标的重要性再次显现,吕慧教授的“硫介导的碳污协同废水处理系列技术”已经将技术转让于企业,进入产业化、市场化推广阶段。
一点点的积累与推动,都使得中大与湾区的联系更加融合、紧密。
事实上,放眼全球,世界级湾区的诞生,都离不开区域内高校提供的学府资源。一如洛杉矶湾区坐拥斯坦福大学与UCLA,东京湾区倚靠东京大学和庆应义塾大学,纽约湾区云集麻省理工学院、哈佛大学、宾夕法尼亚大学和耶鲁大学等一流高校。
而在百余年历史中,中山大学也曾数次走在前头,一直“立志做大事”。
春江水暖,岭南先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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